考驗愛情的時刻,往往是在第三者出現的時候;當男女雙方,還在欲拒還迎、曖昧試探的階段時,找一個第三者來測試對方的心意,偶爾也能達到意想不到的催化效果。

  不過我現在不是要講人類的愛情,而是要說,寵物與主人親密相處的世界裡,如果多了第三者,也是另一場試探紛亂的開始。

  寶寶就這麼在我們家過了六、七年養尊處優的尊貴生活。飯還是不愛吃,不爽就亂咬人,也依然在我的床上、身上踐踏…過著不知天高地厚、唯我獨尊的生活。渾然不覺,她被專寵、捧在手心的日子,已經一步一步的邁向終結。

  我說過,弟弟一直想養一隻屬於”自己的狗”。本來寶寶是為他而來的,可是他搶不過他前頭的四個姊姊,將寶寶拱手讓給我們。不過,他從沒忘記這個心願,就在寶寶到我們家的第七年的某個晚上,弟弟抱了一隻小白狗回來。他說,是他從士林夜市花六千元買回來的。太貴了吧!全家人七嘴八舌把弟弟唸了一頓。說真的,那隻小狗的賣相比當年的寶寶差多了,有點拙、毛不夠白、有些粗,何況寶寶還免費。小狗當然都很可愛,但牠就是不像寶寶當年給我們驚訝讚嘆的震撼。

  這下可好,我們住的小小公寓(我們又搬家了)怎麼容納兩隻狗呢?而且,還不知是什麼品種?會長多大?弟弟說,賣狗的告訴他那是「大白熊」。

  大白熊?我們腦袋立刻浮現北極熊的樣子。

  這怎麼可以?熊很大耶,而且很殘暴,「你養那隻大白熊,萬一長很大又吃很多,我們家會破產的」。全家異口同聲反對弟弟養那隻狗,弟弟一貫的沈默寡言、悶不吭聲,那種態度,根本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養牠。媽媽依然是個亂寵小孩的母親,兒子要養,我們當然反對無效,而且,我們這幾個姊姊心裡隱約對當年橫刀奪愛,將寶寶佔為己有的行為有些羞愧。於是,只好由著情勢繼續發展下去。

  (事實證明我們是多慮了,士林夜市的賣狗人根本是唬我弟弟的,那隻狗長到大從來沒超過十五公斤,後來獸醫也說那是雜種狗,絕對不是什麼大白熊。這該生氣還是高興呢?花了六千元的雜種狗???)

  因為寶寶根本沒狗籠,沒籠子可以裝那隻狗。那隻狗也沒有寶寶的受寵,上不了我們的床。為了怕牠亂跑,媽媽用一塊木板把牠圍在兩牆的中間,暫時作為棲身之所。那一晚,牠一樣發出小狗特有的哀鳴聲,可是我卻沒有當年對待寶寶的軟心腸,因為,我顧及寶寶的感情,我自己認為,如果我去抱牠的話,寶寶一定覺得我變心了;我也不想再傷害我弟弟的感情,那是他的狗,就讓他做一切決定吧。

  那隻小狗,被木板困著,也不知是無聊還是想演出大逃亡,竟然啃起那塊木板來,我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就這麼啃了兩、三天。到了第四天,木板竟被牠鍥而不捨的啃出一個凹洞,而牠也不太對勁的躺在地上。我們立刻火速將牠送去獸醫院,醫生說是吃太多木屑引起腸胃炎,要住院打點滴。就這樣,牠住了六天,花了我們六千元!心疼啊!寶寶到我們家這七年來,除了例行的預防針,幾乎沒病沒痛的,沒花我們什麼錢,結果這隻花錢狗,先是花六千買牠,接著又花六千元住院。

  不過牠卻從此因禍得福。女人天生是同情弱者、喜歡照顧可憐小東西的。也許也是出於害牠生病的內疚吧!出院後,我們漸漸的也接受牠為家裡的一份子,儘量讓牠享有和寶寶同樣的待遇,所以另一個妹,也讓牠睡在她的床上(因為我弟弟覺得讓狗睡床上很髒又很蠢)。

  至此,她總算也擁我們全家認可的地位,可以命名了。弟弟叫她「小球」;我那時喜歡看亂馬1/2,覺得良牙被潑水後變成的那隻小豬的呆樣很像她,所以我認為要叫「小P」,媽媽就是寵小孩嘛,誰也不得罪,就叫她「小皮球」(因為我媽不會說英文,把P發成了皮)。

  起初,小P誰叫什麼名字都好,她都會應,後來,弟弟一天到晚在外鬼混很晚才回家,小P和我們的相處時間比較久,終於,「小P勝出」,那隻狗比較喜歡我們叫她小P或PP,最後連弟弟也只好跟著叫小P。

  如果說,寶寶像個聰明嬌貴的千金小姐,她反應快、會看人臉色,適時在我們傷心難過的時候走到我們身邊,靜靜凝視著我們,看著她,心裡就得到一絲安慰。小P則是經過一番病痛折磨才獲得全家的寵愛,所以,她有點像傻氣憨直的鄉下小姑娘,精力充沛、活力十足,一天到晚闖禍,但罵她時,只要吼一聲「P啊!」她立刻頭低低的深感懺悔。我們心情不好時,她不懂看臉色,依然傻裡傻氣做些古怪愚蠢的事,同樣也達到娛樂安慰我們的效果。

  沒多久,寶寶就發現她的唯一地位受到威脅,但她至少保有著像正宮皇后的地位與鎮定雍容。小P比她年輕有活力,整天就像隻兔子跳跳跳的,沒個定性。有時太過分了,寶寶會「汪!」一聲以示警告,維護家庭治安。而小P則像是個怕失寵的後宮小嬪妃,忙著做各種吸引我們注意的怪動作,只要我們一抱起寶寶,她立刻抱住我們的大腿也要我們抱,有時還會跳起來咬寶寶的尾巴。

  不過,寶寶還是受到一點影響了。就在小P第一次和她一起用餐時,小P囫圇吞完自己的飯後,發現寶寶似乎不怎麼吃,於是那個傻姑娘理所當然繼續往寶寶的餐盤進攻,寶寶在一旁看著她吃,若有所悟…下一餐飯,天啊!奇蹟出現了,當媽媽把兩隻狗的飯一擺好,寶寶竟以衝百米的速度火速把她的飯掃蕩一空,不再讓小P染指,之後的每餐飯都是這樣子-吃.光.光。太感動了,我再也不用拿湯匙餵寶寶了,總算擺脫了七年的狗保姆生活。

  你以為一直都在的人、一直都在的感情,所以不珍惜,若即若離。然而愛情裡第三者的出現,將測試原來雙方的真正感情。那個人、那份感情是有可能被人掠奪一空的,自己也將被取代。而寶寶,也終於在第三者小P出現後,開始正視那碗她始終看不上眼也不太想吃的飯,她了解到,如果她再不吃,別的狗還是會把牠吃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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