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星期來,唯一的一顆蛀牙好像又有點狀況了,喝冰水會痠,晚上睡覺有點抽痛,我只好預約去看牙醫。昨天按照預約的時間到姑丈的牙醫診所,姑丈檢查後表示,蛀牙補的材料有點損耗了,重新再補一次。他先把舊的填材挖起,再幫我上消炎止痛藥,接著再補上新的材料。不到二十分鐘,所有工作都完成了。

 

姑丈技術真好,沒讓我受一點苦。六十多歲的姑丈應該快退休了吧!我開始煩惱,等他退休後,我能找誰看牙?

 

據說多數人都很怕看牙醫。有的是怕聽那種鑽牙聲、有的是怕被抽神經很痛。小孩子光看到診療椅就哇哇大哭了,難怪現在的牙科診所都準備很多小玩具、貼紙,看看能不能哄住小孩的淚水。

 

我本來一點都不怕看牙醫。

 

或許是從小家中的長輩還算注意我們這些孩子的牙齒保健,加上念書時代沒有零用錢花用,根本不可能吃零食,所以我蛀牙不多也沒什麼慘痛的牙痛經驗。但小學有一段時間,阿媽總是固定帶我到馬偕醫院去看牙科,因為我有牙齒咬合不正的問題,帶了好一陣子的牙套。要不是姑媽在馬偕的牙科當技術士,姑丈又是牙醫,那個年代應該沒人會去管小孩戽斗或咬合不正的問題吧!

 

我並不討厭去馬偕看牙醫,因為那位醫生伯伯很和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而且我也沒有疼痛的印象。重點是,看完牙醫後,姑媽總會帶我和阿媽去附近小吃攤吃一頓豐盛的晚餐,所以我其實很期待看牙醫。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我對看牙醫這件事毫無戒心,也因此,造成了日後看牙醫的“慘事”。

 

那是大學畢業第一年上班的事了。那時才知道有“洗牙”這回事,據說清理牙結石,比較能避免罹患牙周病。

 

於是我就去了鎮上最大的「榮x」醫院牙科掛號洗牙。積了二十多年的牙結石第一次要清理,當然是煞費時間,那位主治大夫技術很好,也很仔細,他一顆一顆的,從上到下,慢慢的、徹底的,幫我清得乾乾淨淨。至少過了三十分鐘吧,他毫不停歇的,一路清完,這麼久,我的嘴巴張得真痠。

 

終於結束了。醫生要我起來潄口,我也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能休息了。就在起身要潄口的那一刻,我發現:

 

了。

 

這種「掉下巴」荒謬的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完全嚇傻了,卻只能「吚吚唔唔」的向醫生求救。那位醫生一付屢見不怪的樣子,咔的一聲就讓我的下巴物歸原位了。他以為我是習慣性脫臼,可是驚魂未定完全不敢再開口的我無法和他理論:是他一次要我張嘴太久沒休息才造成我下巴脫臼的。

 

回到家我一臉驚懼的照著鏡子,真希望剛剛的事只是一場夢。我鼓起勇氣再張大嘴巴看看。嘴張大才兩、三秒,我就發現下巴又回不來了。天啊!我的人生就此黯淡無光。我不能再大口吃肉了、大聲講話了。我慌了口腳。難不成我要一路張著大嘴、沿路滴著口水再回醫院掛急診?

 

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只能試著學剛才牙醫推回我下巴的手法,先拉下壓再前推,「咔!」一下,下巴回來了。之後的幾天,我簡直變成另一個人,小聲說話、小口吃飯,嘴巴絕不開口超過兩公分。

 

後來才知道,下巴只要脫臼一次後,就會習慣性脫臼了。

 

大約過了兩、三年多後,我總算走出掉下巴的陰霾,再度到台中一家診所看牙。我還特地提醒那位年輕醫生自己有這種症狀,那位醫生笑一笑,不以為意,幫我看牙時,我不敢張太大、張太久,他可能看不清楚,要我再開大一點點,然後,…下巴又掉了。

 

那個醫生,完全沒之前那位大夫的技巧,他第一次推不回,於是拼命按摩我的雙頰,卻怎麼也推不回我的下巴。只見那位醫生滿頭大汗、徒勞無功努力了半天後,無奈走去另一檯向一位資深牙醫求救。果然薑是老的辣,他就如同之前大醫院的主治大夫一樣,三兩下就送回我的下巴了。幸好,那家診所還有別的醫生,否則我可能要被那位年輕牙醫送急診了。

 

那次之後,我再也不相信幼齒牙醫的技術了。

 

各位以為掉下巴是我最慘的看牙經驗嗎?不!我還有更慘的。

 

我的牙齒始終排列不整齊,尤其是最後的智齒幾乎全長不好,經常咬到兩頰內側,又不容易清理。所以當時「榮x」的那位主治大夫建議我全部拔除。那時長出三顆智齒了,這位眼明手快的主治大夫果真技術高超,不到半小時,就解決了那三顆牙。快、狠、準,我幾乎沒什麼不舒服或疼痛的感覺。

 

所以我覺得拔智齒只是小case,何難何痛之有?

 

於是當我第四顆智齒冒出頭又始終長不完全,開始造成我咬合的困擾後,我就隨意找了住家附近一家看起來設備新穎、高級現代的牙科診所拔牙了。醫生也很專業的先讓我去照X光,然後我抱著還算輕鬆的心情準備拔牙。

 

打了麻針,開始拔。照以往經驗,應該在一、兩分鐘之內,牙齒就出來了。並沒有。只見醫生拿著鉗子,左邊拉拉、右邊搖搖,牙齒似乎不動如山。於是他又換了角度,再拔,還是不動。就這樣,那隻鉗子也不知道在我嘴裡工作了多久…

 

因為打了麻藥,我並不會太痛,只感覺到鉗子拔牙的力量。前十分鐘,我只是不耐煩,怎麼還沒好啊!第二個十分鐘,我開始擔心我的下巴會不會又掉下來了。第三個十分鐘,醫生說什麼我的牙根倒勾住牙齦,所以不好拔(奇怪!不是就照過X光了?牙齒該是什麼構造,醫生您不是應該瞭然於心嗎?)。

 

第四個十分鐘,(中場我忘了是醫生還是我曾叫停休息了一下。)我對醫生產生了嚴重懷疑,他到底會不會拔牙啊?他真的是合格牙醫嗎?一顆牙怎麼搞這麼久?我一直潄口,看著血就這麼一直從我口中流出。我很想跟醫生說我不要拔了,讓我下來吧…

 

第五個十分鐘,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死掉。我開始認為我可能會死在這個治療椅上。不是血流過多而死,再不就是痛死,也可能是緊張過度嚇死。我只能無力的攤在診療椅上,心裡很不甘願的想,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在醫療技術進步的二十世紀,我竟然要死於拔牙,連遺言都來不及跟家人交待,真恨呀!

 

我已經無力計算究竟在第幾個十分鐘,那顆智齒終於拔下來。醫生鬆了一大口氣,我也差不多虛脫了。那之後整整一個月,我的左嘴角嚴重潰爛,因為拔牙鉗一直在那裡進進出出、磨來磨去。

 

不幸中的大幸是:那是我這輩子最後一顆智齒,我不用再拔牙了。

 

這兩場恐怖經驗,讓我從此能不看就不看牙醫。回到台北後,我固定去找姑丈洗牙。還是找信得過的牙醫才能免於看牙的恐懼。我也總是在三餐飯後很努力的刷牙,希望我的眾牙兒們就此無災無難,別再把我送往刑場飽受虐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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