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前後,我讀了一本大陸作家劉震雲所寫的小說一句頂一萬句」,對我而言是很奇怪的書名,乍聽之下還以為是政治評論文章,但確實是一本小說沒錯。

 一句頂一萬句.jpg

這次的心得,我想分成上中下三篇文來寫這本上週四才讀完的書,因為想表達的事太多了,也說不定是受作者影響。這位作者很妙,解釋一件事情A的發生總是拖泥帶水的先說不是因為我們以為的B,也不是因為可能的C或D,更不是因為EFG,而是意想不到的XYZ。 

隨手翻兩個書上的實例證明我沒有亂說:

「老李八歲那年,偷吃過一塊棗糕,他娘揚起一把鐵勺,砸在他腦袋上,一個血窟窿,汩汩往外冒血。別人好了傷疤忘了疼,老李從八歲起,就記上了娘的仇。記仇不是記血窟窿的仇,而是他娘砸過血窟窿後,仍有說有笑,隨人去縣城聽戲去了。也不是記聽戲的仇,而是老李長大之後,一個是慢性子,一個是急性子,對每件事的看法都不一樣。」

吳摩西半年後突然離開縣政府,並不是吳摩西厭煩了種菜,吳香香改了主意,或因何事又得罪了縣長老史,老史把他趕了出來;而是縣長老史出了事,離開了延津縣。縣長老史出事並不是老史縣長沒當好,像前任縣長小韓一樣,因為一個愛講話,出了差錯,被上峰拿住了;恰恰是上峰出了問題,省長老費出了事,老史跟著吃了掛落。省長老費出事也不是他省長沒當好,恰恰是要當好省長,這省長就沒有保住。(然後長長一頁多交待前因後果)。

讀完這本書後我都覺得自己被磨得更有耐心,也變得更囉嗦迂迴了。這是什麼說故事方式啊?!可是很奇怪的是,這樣東拉西扯、拖泥帶水的敘事方式,卻有某種魅力似的讓人一直讀下去。 

總之,上篇我想先說的是,其實大陸作家的小說原本是在我的「閱讀拒絕往來書單」中,本書算是開了我的先例。中篇寫我讀這本書的感想;最後一篇則先從為什會破例讀這本大陸作家的書,再引申來說說人與人之間某些奇妙的緣分。 

唉!必須要分三篇寫,問題就在於我找不到最重要關鍵的一句話表達出我腦袋亂七八糟的想法,才必須寫一大堆沒用的廢話一萬句。不過這並不是書名「一句頂一萬句」的意思。乍聽到書名時,我連複述書名都說不全,到底是哪些字也搞不懂,滿心困惑這是什麼書名,搞了半天才知道這是大陸作家劉震雲寫的書。當時一聽是大陸作家,我直覺的不想看這本書了,沒想到讀完之後,卻另有一番體會收穫。 

我必須老實承認,對於閱讀,我是既偏食又偏執的。雖然平均而言,我每天花在閱讀這件事上平均約有一小時,可是我愛讀的書類型其實很固定。艱深困難的大部頭當然碰不得,但輕薄短小走感人溫馨路線的小說或勵志書我也沒興趣。最大比例是看推理或偵探小說;小部份就是瀏覽各部落格看看別人不定期發表的讀書心得或推薦好書。如果內容讓我覺得感興趣或有共鳴,我也會去買或去圖書館借那些書來閱讀。 

但不管如何的常看書或借書,有一類書我幾乎不碰,即使是其他人極力推薦有多好看,我腦袋裡的書籍篩選機制也會自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類的書就是大陸作家的作品。

不看是覺得自己一定不喜歡。不喜歡很大一部份理由是出於政治意識型態。這當然是既主觀又偏頗的理由,但反正眼睛長在我身上,愛看不看是個人的自由,因為自己的偏見錯過好作品是我的損失,別人也沒什麼好說的。雖然偶爾我也會因為大家極力推薦說好,忍不住好奇想追逐一下流行於是試著翻閱一本大陸作家的書時,這時,我遇到了自己的第二個障礙,而這對我來說更是難以克服,這種障礙是理解上的「隔閡」與「疏離」。 

看「中文」(或該說是「華文」)作品居然會產生理解上的隔閡實在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我看日本小說家的作品、我看歐美小說、連中南美洲、印度甚至非洲作家的書我都看。這些用不同語言寫成的書還必須經過翻譯,我才能看得懂。偏偏我讀這些書,並不會有理解上的隔閡或疏離。當然,因為閱讀不同國家或文化的作品,多少會因為缺乏背景脈絡知識而有些吃力,偶爾也可能因為譯筆不好,讓人讀得一頭霧水甚至放棄。可是,在比例上,我閱讀這些翻譯作品時,在文字或句意的閱讀理解上,多半沒有疏離或隔閡的感覺。 

大陸作家的書則不然。他們是用「中文」書寫的,所以不需翻譯,頂多是把簡體字轉換成繁體字就可以。但或許這正是問題所在吧!其他國家作者的作品,經過台灣譯者的翻譯轉換後,就像是外國原料在台灣重新製作包裝後,少了些原汁原味,多了「台灣化」的特性或風格。翻譯和原作的比較不在本文討論範圍,我想說的是那些翻譯作品能讓我得以用自己習慣且能理解的方式閱讀下去。可是大陸作品不用再翻譯成另一種語言,而這正好成了我的理解障礙。因為他們的用字、用語,特別是在動詞及形容詞的部份,總會讓我產生似曾相識又似是而非的錯覺與干擾。 

這有點像認知的混亂。就像是自己明明是走到一處很熟的區域,我預期直走會有加油站,左轉會先經過一處小吃攤然後有家手機行…,這是原本的期待。但才一踏出起步,氛圍就不對了。首先那個區域的味道變了,空氣中飄的不再是自己習慣的那個區域該有的味道,而是另一種自己說不上的陌生氣味。再來,走路時腳底的觸感、所看到的風景,完全變了樣,你覺得怪怪的,就是說不上哪兒怪?直走或許仍有個加油站,但是就是和記憶中的長相有點出入,可是差別在哪兒呢?左轉大概也還是有小吃攤及手機行,可是卻又不是自己記得的樣子…

似是而非的怪異感就像在玩「挑出哪些不一樣」之類的觀察遊戲,給你兩張圖,看來大同小異,但要你找出十個不同的地方。有些差異很容易就發現了,有些卻怎麼都看不到。總之,我開始躊躇不定、舉歩維艱,到底要不要往前走?我是不是走到另一個異次元空間呢?

真不好意思,看大陸的小說對我來說就是有這麼奇怪的疏離。但在此同時,我讀中國古典小說如西遊記、七俠五義、聊齋或三言二拍之類的,卻不會有這種隔閡疏離。當然閱讀和理解上會比讀現代的文章慢,可是腦袋好像就是有個切換模式,分成「古典小說」模式與「現代小說模式」或介於這之間的「民初半文半白小說模式」,只要切換到適當的模式,我的閱讀就能很順利的進行,唯獨大陸作家的作品,可能看的太少、干擾太多,以致我還無法找到適當的解讀模式愉快自然的讀下去。 

說了這麼長一段話,無非只是想表達能夠讀完劉震雲的「一句頂一萬句」,對我的閱讀經驗而言,算是個值得紀念的小小閱讀里程碑。但也更證明我真的還沒找到或仍在逐步摸索閱讀的切換模式, 因為五百頁出頭的小說,我足足讀了一星期才讀完。起初幾天只能讀個位數頁數,慢慢的進展到十多頁、三十多頁…最後一晚一口氣讀了快二百頁的進度。算是很大的進展了。

愈讀愈快,是因為這本書真的好看。我從起初隔閡陌生甚至排斥的狀態下,慢慢摸索出對書中主角的共鳴,到最後甚至有些感動感傷。做為這十多年來第一本讀完的大陸書籍,這些時間和力氣花得還蠻值得的,雖然我並不會因而就發願把近年來很優的大陸作家的書一網打盡全數讀過。有所突破也有所收穫,算是很愉快的閱讀經驗。(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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