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有個“購物天后”,平均每週至少都會有一次宅急便或貨運公司送包裹給她。平常的休息時間,她不是在詳閱東森等購物台的型錄,就是上各購物網站看有什麼特價品可買。她買的東西不外是衣服、皮包、化妝品或保養品等。因為買的太頻繁了,宅急便先生都和我們認識了,過年前,還拿他們公司自己出品的年貨型錄,要我們大家參觀選購,平日送貨來,也和我們有說有笑的。 

前兩天,宅急便先生又送來一箱包裹,原來是購物天后新買了三雙鞋子。她說很便宜,百貨公司上千元的鞋,網路上一雙才399,所以她一口氣買了三雙。那時,辦公室裡一位向來精打細算的歐巴桑,用長者語重心長的口吻勸告她:「你應該要學學XX,她都不買東西,錢省下來,這樣以後才能變成有錢人。」XX指的就是我。 

這下誤會可大了。我…那有省?那位同事是怕東西寄到家裡被婆婆罵,只好往辦公室送;我又沒人罵,住的大樓又有管理員,當然直接往家裡送。我可不想擔「省錢專家」的虛名,只好趕快澄清:「我也常買東西啊,只是買的像書或CD,一次就很多又很重,所以都直接送到家裡,你們才不知道。」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更慘。只見那位天后皮笑肉不笑倖倖然的說:「對啊!你都比較重視“內在美”,買的都是書或CD可增加氣質的東西,我比較膚淺,只會買一些化妝品、衣服、鞋子的。」 

完蛋了…這可不是我的原意。我冒著冷汗陪笑的辯解:「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弄得漂漂亮亮的、美化辦公室環境,大家都賞心悅目啊!像我就無藥可救了,所以沒必要再買那些東西白費心機了,反正一樣是花錢,自己高興就好了…」 

大概我的說法很有說服力吧,而且我們也都急於欣賞她的新鞋,大家嘻嘻哈哈一陣,就小事化無了。好險!免於一場什麼「內在美」、「外在美」大戰。 

其實我和同事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一向覺得購物真是既快樂又有成就感的事,不管買的是衣服或是書,只要買的人心裡高興,自己的經濟能力又負擔得起,就是一件取悅自己又促進經濟發展的好事。喜歡打扮的人,把自己弄的美美的,自己得意,別人看了也舒服,不是造福大眾嗎?同樣的,愛買書、CD的人,搜尋到自己喜歡的書及音樂時,那種滿足與快樂,也會讓自己有好幾天飄飄然的感覺。 

我並不覺得買書就比買衣服層次高。這兩種購買行為,只不過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快樂強度而已。我沒有告訴同事的是,其實購物天后身材好,所以上網隨便買衣服鞋子都合身,我的身材只能親臨現場試穿再試穿,所以衣服無法網購。我現在的苦惱其實是,我真的是個生活沒秩序,很不會整理東西的人,以致家裡的衣櫃和書櫃,目前都處於擁擠與雜亂無章的狀態。不過衣服好解決,過季或不再喜歡的衣服頂多捐給舊衣回收站,可是書啊… 

從以前我就很嚮往“縱橫書海”的感覺。總幻想自己以後的房子,能夠四壁都是溫暖的原木書櫃,櫃子裡則滿滿的都是書。徜徉在那種書屋裡的感覺,應該就是無上的幸福吧。為了打造心目中縱橫書海的房子,我一直很愛參觀別人家的書房。 

念大學及研究所時,我最愛去教授家。我指導教授的房子,是典型的樓中樓,樓上的部份就是他的書房,真的三壁的原木書櫃滿滿的圖書(其中一邊面向客廳的欄杆,所以沒做書櫃),我們這群學生和教授在書房裡聊天或開seminar,總能感到舒適溫馨中還激盪著一絲絲智慧的火花,那真是我的夢想之屋。 

有一次去學校,湊巧被學長逮到去另一位教授家幫忙搬書。那位教授從德國留學回來兩、三年了,最近才開始要整理他的書,已動員過一匹人馬去整理書了。我實在有些納悶,怎麼樣數量的書,怎麼樣壯觀的書,居然要動用至少兩梯次的人整理?所以我就很興奮的也去幫忙了。 

老師家不大,客廳小小的,比起我指導教授的家,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幸好他們的書房在頂樓,而他們人口又簡單,所以這並不是什麼大困擾。不過看見他的書房後,我才知道自己的書亂得還不夠徹底。他的書齋簡直是”書災”,已經到了書滿為患、泛濫成災的地步,這已不是淩亂、擁擠可形容了,他的書、師母的書,兩位教授耶!再加上一位國中小朋友的書。另外還有好幾個木板箱子塞滿了從國外帶回來的書、雜物。東西一倒出來都還是蟑螂屎。我光是將書挑出來都很頭痛,何況還要做最後的歸類整理。

我不知道教授是否看得懂樂譜,除了書,他還從德國買了一堆貝多芬、蕭邦、莫札特等音樂家的手抄樂譜影本;他沒有唱機,卻買了黑膠唱片,封套都生塵了。看他擁有的那些物品,我有些瞠目結舌,其實如果我是他,我說不定也會這樣卯起來亂買,因為摸著那些手抄本及唱片,確實會讓自己進入某種奇特的氛圍裡,但再環顧四周東西堆到動彈不得的雜亂環境,我什麼浪漫情懷也沒了。 

那一次的整理後,我第一次體會買書要有點節制才好,整理書更需要一點智慧,否則書多某種程度時,其實就等於你不擁有那些書了,因為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有什麼書,想找也找不到。 

工作後,有一位同事新婚新居落成,邀大家去參觀。哇!那又是我另一個夢想之屋。這次真的是四壁木頭書櫃,更棒的是,木匠幫他們在書房的中間特製一個大大的原木書桌。同事說,她喜歡和老公一起看書、做事情,這麼大的書桌,兩個人可以一起工作、毫不干擾、絕不擁擠。我真喜歡那個設計,不是妄想和伴侶一起看書,而是雜亂無章的我,東西總是堆到找不到桌面做事,如果有那麼大的書桌,不管我再怎麼亂堆,總是能找出一方“空地”吧! 

光看熟人的書房已經不能滿足我了。有一次在誠品看到《逛書架》這本書,我立刻又興致勃勃買回家“偷窺”一下名人、作家們的書房是什麼樣子。雖然只是照片,但看到那一大堆不同顏色、不同厚薄、不同語言、不同類別的書與形形色色的書架,依舊是一種心嚮往之又滿足快意的享受。 

我那縱橫書海的願望至今沒有達成。雖然我有自己的房子了,但礙於預算、房屋格局及其他因素等考量,我現在只有二個牆面的書櫃外加一小書櫃的書,和四壁原木書櫃圖書的夢想還有不小的差距。更糟的是,天性懶散不會整理的我,家裡那種書本四散淩亂的程度,追上那位留德教授的日子只怕指日可待(我指的是亂的程度,不是書的數量,那位教授的書之多,我從不妄想追上)。 

我一邊克制自己亂買書的慾望;一邊儘量去圖書館借書。我還是期待自己終能擁有縱橫書海的四壁圖書,不過慢慢來沒關係。大學時有個教授說,人生不要圓滿,圓滿就結束了。有個夢想懸在前方好像才有再生活下去的動力。也許我先把自己那些即將泛濫成災的書先分門別類擦乾淨、整理好,比較實際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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