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的回憶是根據自己當年的日記,稍加修改之後的版本。 

【南蜂炮】1993年 

震耳欲聾的炮聲、七彩絢爛的煙火、安全帽佔據了整條馬路—這就是我對鹽水蜂炮印象最深之處。 

元宵節到鹽水看蜂炮是早和文約好的(因為她就住在鹽水)。本來惠和岑也要去的,結果一個”貪生怕死”(聽別人描述蜂炮的危險心生怯意),另一個”重色輕友”(要陪男朋友),所以紛紛爽約,只有我如期赴約了。 

早在半個月前的同學會,聽到其他人形容鹽水蜂炮螫人之痛、威力之猛會穿破衣服、安全帽等恐怖危險時,我也有點害怕,但總想著衰的人不會是我,於是就在星期五下班之後,一個人單槍匹馬坐客運車到彰化,之後再換火車到新營,然後文就接我到鹽水。 

剛抵達鹽水,看到馬路上一攤攤賣安全帽、賣眼鏡、口罩,街上也滿是提安全帽的外來客時,頓覺一陣看熱鬧、享刺激的興奮,但同時也浮現充斥肅殺之氣的緊張。 

略事休息後,我們就到鹽水國中看知名人士捐獻的炮城、看抬神轎、犁蜂巢。我沒想到這麼有臨場感,咻咻此起彼落的蜂炮聲,不時有一、兩枚流彈直衝自己而來,蜂炮響過一陣後,一片煙霧瀰漫,接踵而來的是七彩繽紛的沖天炮。其實我是很怕鞭炮的,但不禁也對這樣的熱鬧刺激狂熱起來。 

第二天傍晚是鹽水鎮蜂炮的重頭戲,各商店都會推出炮城。因為文的關係,我們得以待在一個視野頗好的建築物上,好整以暇看熱鬧。站在屋頂上,驚訝於這麼多的人潮,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不可能看到整條馬路上全是戴安全帽、全身包裹得如此緊密的群眾。真壯觀、真怪異,像暴動,又像鎮暴部隊。 

有一種叫做瀑布的炮最引人注目,,它橫掛在街上,點燃之後,火光就如瀑布水流傾洩而下,頓時週遭的街道如白晝一樣;而最刺激的莫過於各商家推出的炮城,四面掃射的蜂炮,宛如置身槍林彈雨的戰場裡,又像電動玩具裡的小蜜蜂,只是這次我們成了被炮彈攻擊的對象。 

聽說本次活動,約有七、八十人受輕重傷,很幸運的(其實我也很注意安全),我只有外套被炸穿了兩個小洞。 


【北天燈】1994年

研一時,有位姓王的同學,家住平溪,在放寒假前,他就一再熱忱的邀請我們到他家作客放天燈。 

雖然遇上下雨,平溪天燈之行終究成行了。我們男男女女大約十來個研究所同學,就從台北,騎著機車浩浩蕩蕩前往平溪了。寒冷又飄著微雨的天氣裡,雖然沿途的景緻應該是賞心悅目的,但是我只能瑟縮在寒風冷雨中,忙著邊騎車、邊抹去眼鏡上的雨水,無暇欣賞美景。我已忘了騎了多久的機車,車程是從台北經公館過石碇再到平溪,差不多就是到屁股已經完全僵硬、腿也快伸不直的程度,我們終於到了平溪。 

平溪就像個遺世獨立的小鎮,被群山圍繞其間,可想見平日應該是寧靜單純的小鎮。一年一度的天燈大會,把平溪改變得喧騰擾嚷,熱鬧非凡。很奇怪,「鬧」與「靜」在那夜卻成了對立又相容的兩元素。或許外地的觀光客與本地的參與者為天燈展瘋狂了,但那兒的房子、那裡的居民,還是保有一種寧靜的特質。 

「南蜂炮、北天燈」,因緣際會的,去年和今年的元宵節,我分別見識到了這兩項民俗節慶。參與其中,真的能感到瘋狂的樂趣。 

因為同學是當地人,我們得以看到天燈的製造過程,並實地試作了一番。製作好天燈後,我們就開始寫上各式各樣的願望。官方心願,當然是「世界大同」、「國泰民安」之類的話。我們也不免俗用最大的字寫上官方說法。不過重頭戲是我們在個人空間裡寫下自己大大小小的心願。其實我已經忘了自己祈求些什麼了,大概就是順利完成論文或早日畢業之類的話。不過,我倒清楚記得,我們一群同學,到底是善心還是不安好心,反正我們又用毛筆,沾了紅色的顏料,嘻嘻哈哈為那時還單身的王同學寫上大大的的「希望早日找到女朋友」。寫好個人心願後,天也黑了,我們啟程前往平溪國小放天燈。 

雖然雨勢不算大,但也是需要撐傘的程度,來參與放天燈的人依舊很多。每隔一段表演或重要人士致辭(人太多,根本看不到表演也沒人聽來賓演講)後,就會放一批天燈。放天燈的方式是旁邊的人先將天燈抓著張開,再由另一人點火,等裡面的熱空氣充滿整個天燈時,順勢一放,天燈就會飛向天空。 

一波波的百人天燈同時飛天的景況,煞是壯觀好看,尤其是漆黑的天幕上,點綴著宛如紅色銀河的燈籠。有人說,像特大螢火蟲,有人則說像北斗七星,看著一個個冉冉上昇的天燈,紅紅亮亮的飄上去,愈飄愈高、愈飄愈遠。到底這其中承載多少人的祝福或重擔呢? 

「火」就如同「水」一樣,在人的心中都有種神奇的力量。而天燈消逝在天際的那一剎那,高興期待之餘,是否也有種對未來渺不可知的疑惑呢? 

最具可看性的當然施放是兩、三層樓高的天燈王。比較掃興的是最後一個特大天燈王,沒能升空就燒掉了,後補的天燈王,也在眾人屏息期待中,升起又墜落。天燈升起象徵好運氣,想來那位捐贈天燈的大老板,心裡一定頗不是滋味。 

我們共放了六個天燈,其中五個都順利飛上天了。可是寫上「祝王同學早日找到女朋友」的那個天燈,卻在上升時重心不穩差點燒了,只見那位胖胖的王同學,當時竟異常的身手敏捷立即搶救下來、穩住了天燈,重新再聚滿熱空氣後,順利升空了。天燈再度升空,大家都非常高興,很過癮。 

重點是,那位王同學在幾個月後真的交到女朋友了。就是我們那次去平溪的幾個女同學之一,後來也順利結婚了。不枉他突如其來的奮力搶救。 


【昨天的元宵節】2008年 

昨天是元宵節,我照例沒有回家,雖然我知道媽媽一定會煮好豐盛的菜和鹹、甜湯圓。總覺得為了幾顆湯圓要坐快兩個小時的車回去是件沒意思的事。不過也許長輩更看重過節、團圓或其他形式的意義。 

雖然沒回去,但朋友很熱忱的邀請我去她們家,因為我和她一家人都很熟,她家也離我住處不遠,晚上我就不客氣專程去叨擾他們了。 

一到她家,朋友的父母就很高興的招呼我,她媽甚至笑著說:「啊!你來啦!那我應該要再去洗一些米,飯才夠吃。」我當然堅決的說不要。(因為出發前我太餓了,已經吃了一大包可樂果碗豆酥,我想應該不用吃三碗飯)(要了解為什麼她會這麼說,請參閱另一篇文:我可悲的食慾

 哇!桌上的菜真的很豐富,有山藥排骨湯、燻雞、烏魚子、乾煎加魶魚、滷五花肉、大腸、兩色香腸、魷魚干貝炒芹菜及清蒸活蝦…。咦!就是沒有湯圓。也說不上遺憾啦!反正還能安慰自己,少吃一顆,少長一歲。 

吃到大家酒酣耳熱時,朋友的媽媽半開玩笑半可惜的跟我說:「我好幾次都叫阿翔(她兒子,朋友的弟弟,那天上晚班,不在場)娶你,可是他說你吃太多了,他怕養不起你。我就覺得你會吃很好啊,我就很高興你每次都把我煮的飯菜吃光光…」說罷全桌食客哈哈大笑,我的胃口瞬間縮小了三分之一、臉則比平常紅了三倍,昨晚我只喝了三碗湯、吃了一碗油飯,沒再添飯了。 

原來,我的食量只能討長輩歡心,無法獲得同輩的青睞。 

這就是最新一期,元宵節的回憶。南蜂炮、北天燈的輝煌熱鬧已經離我愈來愈遠,我的元宵節,好像一年不如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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